Sunday, March 21, 2010

想望,寄予多良

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時刻,我可以幻想自己正在海與天的交界之處飛翔,做個藍色的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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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難眠之後,雖然身體透露著些許的倦意,但當我踏上這懸空的樓閣畔,與滿面狐疑的列車長對峙時,我卻仍能感受自己的肌肉因些微的緊張而戒備著,就像暗夜裡的貓為著突然出現的敵人聳起了背。

一切的警備幸好都是徒勞無功。沒有多餘的問句,也許是突然的默契,敵人帶著微笑登上車,柴油引擎發出轟隆隆的怒吼繼續前行,只留下仍揮散不去的煙霧以及隧道內悶雷一般的回聲。

但終究會飄散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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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我在這個遠離塵囂的小站駐足。

小站有兩個月台,靠山壁那側的月台看來已停用許久,成了雜草的展示台。沒有供旅客進出的站房,現在沒有,但看來過去也沒有。下車處是一條高懸在山腰的水泥月台,月台旁的紅色欄杆早已鏽蝕不堪,儘管它是視野所及之內最刺眼的事物,卻仍永恆不過那悠緩的筆繪。一塊書寫著請勿靠立的牌子榮耀地昭告著它的脆弱與衰敗,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它便會如月台盡頭那指往村落方向的指示牌一般,隨著村落一起,在這不斷被沖刷的海岸邊逐漸隱去。

天橋地下道都是多餘的,幾階水泥階梯就能完成所有一切。跨過鐵道時還戰戰兢兢地從彎道與隧道之間窺看,豎耳聽風聲傳來的訊息,在這只有我一人的空間中,卻仍是如此小心翼翼。

跨過鐵道,有道通往旁邊小路的階梯,拾級而上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髮夾彎的頂點。這邊有一座看來早已不再使用的小學,左邊則是通往山下的路。漫步而上,許多房屋錯落在山腰上倚路而築。這時間的村落裡一片寧靜,連蟲鳴鳥叫都沒有,只有一台載著家用雜貨的小貨車,每隔幾分鐘便用擴音喇叭宣告他的存在,但在這片靜謐之中,卻顯得如此孤寂,連聲音都似乎透露著感傷。

我在村口停下來,決定不進去了。隨著小貨車往回走,我和它在往車站的小徑分道揚鑣,站在月台上,看著它打亮方向燈,右轉揚長而去。

空間再度屬於我。

遠方天與海交界的地方,看來仍陰暗一片,雲層有點厚的天空讓我有點失望,今天也許看不到陽光了。我靠著一根看來鏽蝕較少的欄杆,坐在水泥構成的粗糙月台上,也許等著回程的列車,也許等著需要被釋放的傷痛。

等待的過程漫長,時間沒有帶走什麼,卻將一切都沖刷上岸了。閉上眼,我聽著逐漸清晰的海浪聲與風聲,原本警戒著的心與身體逐漸放鬆,我將自己投入時間帶給我的那片汪洋,休息著。

一片暖意襲上來,我深吸一口氣,一陣風從海上吹來,帶走了我睜開的滿眼疲憊和哀傷,不知不覺間,我已被陽光攏在懷裡。轉頭回望那被號為太平的海洋,雲層雖仍厚實,但已抵擋不住熱情的陽光。金光在海面閃爍著雀躍的舞蹈,彷彿真有天使乘著那些梯子降落凡間,帶來愛的訊息。當我發現我也站在其中一道自動梯的底端時,如兒時點點滴滴回憶裡的主角一般,我輕輕地合十祝禱。我將壓在心上那些紛亂的沉甸,藉著這些梯子,拋在那溫柔的汪洋中,給那些海上的船隻們,如果你發現了它們,請記得告訴它們並沒有被我遺忘,只是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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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的列車帶我離開這個自然的醫療站,面對列車長好奇的探詢,我說「只是來走走。」他彷彿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然後拉開了座位旁的窗戶說,「那就吹吹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