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October 28, 2010

我準備好了嗎?

在學習諮商的過程中,在實際與當事人互動或進行諮商時,我常為了與當事人的一些互動感到困擾和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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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督導告訴我要常提醒自己一些問題,我與現在坐在我眼前這位當事人諮商的目標是什麼?我們的諮商要往哪個方向前進?當事人希望能從諮商中得到些什麼?這個目標不是單方面由我所想,也不是由我設定,這是屬於當事人和我兩個人(或是更多)共同的諮商,而非專屬於我的諮商。

但在諮商以及一切問題開始之前,我想我應該要先問一個問題,當事人認為諮商是什麼呢?

Monday, June 7, 2010

隨想:信仰

當我發現,思考越多,動筆卻越少時,我開始想。想那過多的思緒應該如何被整理成文字,而在整理成文字時發現出現在螢幕上的字句遠不如思緒的千萬分之一。

於是我逐漸少寫。

也許我正經歷一場矛盾,也許我最好不要有這麼多的疑問,也許到最終,所有的思緒皆會沉澱也或許沒有。我能感覺到我在思緒中浮游,任思緒載著我漂流。偶爾卻也能感覺我站在岸邊,靜靜凝視手中捧起的一掬清泉或一碗混濁。那皆屬於我,我知道我無法將它們存而不論,我的心會因此掀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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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在思索。思索關於我的宗教,關於我的信仰。

「佛度有緣人」、「信主者得永生」。於現在的我而言,這兩句話的涵義是相同的。

信者,必安適。信仰帶來的,是溫柔的依託,想像我在佛祖無邊的手掌中,在上帝無涯的懷抱中,任漂流的心狂浪,任沉澱的靈安適。

信,祂便在此處;不信,祂便不存。祂的存與不存皆在於我的信與不信,我創造出一個可以讓我完全交付的主,我的全部榮耀歸於我所信賴。我如此渺小因我最遠只達祂小指,我如此巨大因我棄祂祂便不存。

依我的思緒,這世上是否有神的存在,其實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存在,是我自己的靈。每個人皆有靈,有的靈正在痛苦、有的靈相對安適,每個不同的靈都有自己的考驗。我喜歡將「靈」認定為是意念的聚集,心起動念,一個簡單的念頭可能只會撩起一池漣漪,也可能會掀起巨浪。安適的意念是舒緩的,它與四周的環境和諧地共存,我以為這樣的靈能將存和無看得較為透澈,謙卑於死亡(無)的對立面不是對生命的執著,而是對生命(存)的掌握。

如同Parlemo Shooting這部電影裡傳達出來的,看輕死亡的人,是無法尊重生命的。有時候我們是透過對死亡的恐懼來提醒自己生命的有限,但當我們終能理解到凡存有之物皆有消逝的一天,理解到逝去本身是完滿的一部分,雖則我們對生仍有留戀,但死亡卻也不再黑暗。

看輕死亡的靈對於生命、對自身的存有常充滿著疑惑,當那樣的疑惑擴大到變成痛苦,糾結的意念會讓靈陷入不安適的狀態,若我們無法面對己身這樣的狀態,接納並與之共存,痛苦便不會消除,短暫的逃離或壓抑也許是一時的解決之法,但那並非長久,除非我們對過往的夢魘予以正面回應,夢魘不會有消失的一天,它會不斷地回來侵襲著靈的存有。

當然每個人對於過往未竟事物的處理態度皆不同,並非說一定要處理才是好的。只是面對並接受能讓我們得到一個較為安適的狀態,逃避本身是一個方法,但不會是解決的最佳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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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信仰的是什麼,己身的修行總是最重要的部份。我將自己依託在我自己的心上,依託在宇宙間無名的法則中,盡力地渡過我每一天的生活。

Sunday, March 21, 2010

想望,寄予多良

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時刻,我可以幻想自己正在海與天的交界之處飛翔,做個藍色的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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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難眠之後,雖然身體透露著些許的倦意,但當我踏上這懸空的樓閣畔,與滿面狐疑的列車長對峙時,我卻仍能感受自己的肌肉因些微的緊張而戒備著,就像暗夜裡的貓為著突然出現的敵人聳起了背。

一切的警備幸好都是徒勞無功。沒有多餘的問句,也許是突然的默契,敵人帶著微笑登上車,柴油引擎發出轟隆隆的怒吼繼續前行,只留下仍揮散不去的煙霧以及隧道內悶雷一般的回聲。

但終究會飄散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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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我在這個遠離塵囂的小站駐足。

小站有兩個月台,靠山壁那側的月台看來已停用許久,成了雜草的展示台。沒有供旅客進出的站房,現在沒有,但看來過去也沒有。下車處是一條高懸在山腰的水泥月台,月台旁的紅色欄杆早已鏽蝕不堪,儘管它是視野所及之內最刺眼的事物,卻仍永恆不過那悠緩的筆繪。一塊書寫著請勿靠立的牌子榮耀地昭告著它的脆弱與衰敗,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它便會如月台盡頭那指往村落方向的指示牌一般,隨著村落一起,在這不斷被沖刷的海岸邊逐漸隱去。

天橋地下道都是多餘的,幾階水泥階梯就能完成所有一切。跨過鐵道時還戰戰兢兢地從彎道與隧道之間窺看,豎耳聽風聲傳來的訊息,在這只有我一人的空間中,卻仍是如此小心翼翼。

跨過鐵道,有道通往旁邊小路的階梯,拾級而上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髮夾彎的頂點。這邊有一座看來早已不再使用的小學,左邊則是通往山下的路。漫步而上,許多房屋錯落在山腰上倚路而築。這時間的村落裡一片寧靜,連蟲鳴鳥叫都沒有,只有一台載著家用雜貨的小貨車,每隔幾分鐘便用擴音喇叭宣告他的存在,但在這片靜謐之中,卻顯得如此孤寂,連聲音都似乎透露著感傷。

我在村口停下來,決定不進去了。隨著小貨車往回走,我和它在往車站的小徑分道揚鑣,站在月台上,看著它打亮方向燈,右轉揚長而去。

空間再度屬於我。

遠方天與海交界的地方,看來仍陰暗一片,雲層有點厚的天空讓我有點失望,今天也許看不到陽光了。我靠著一根看來鏽蝕較少的欄杆,坐在水泥構成的粗糙月台上,也許等著回程的列車,也許等著需要被釋放的傷痛。

等待的過程漫長,時間沒有帶走什麼,卻將一切都沖刷上岸了。閉上眼,我聽著逐漸清晰的海浪聲與風聲,原本警戒著的心與身體逐漸放鬆,我將自己投入時間帶給我的那片汪洋,休息著。

一片暖意襲上來,我深吸一口氣,一陣風從海上吹來,帶走了我睜開的滿眼疲憊和哀傷,不知不覺間,我已被陽光攏在懷裡。轉頭回望那被號為太平的海洋,雲層雖仍厚實,但已抵擋不住熱情的陽光。金光在海面閃爍著雀躍的舞蹈,彷彿真有天使乘著那些梯子降落凡間,帶來愛的訊息。當我發現我也站在其中一道自動梯的底端時,如兒時點點滴滴回憶裡的主角一般,我輕輕地合十祝禱。我將壓在心上那些紛亂的沉甸,藉著這些梯子,拋在那溫柔的汪洋中,給那些海上的船隻們,如果你發現了它們,請記得告訴它們並沒有被我遺忘,只是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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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的列車帶我離開這個自然的醫療站,面對列車長好奇的探詢,我說「只是來走走。」他彷彿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然後拉開了座位旁的窗戶說,「那就吹吹風吧。」

Friday, January 29, 2010

World's End Girlfriend/水の線路

▲World's End Girlfriend/空気人形(2009)

World's End Girlfriend的沉靜優雅,襯著「生命は」這首吉野弘的詩,是空氣人形裡面很動人心弦的一段。

前幾天剛去看了這部電影,一個有點甜美卻又充滿寂寞的都市童話。輕柔恬淡,每個角落的色澤和光影,盡是日式特有的清透溫潤。

回想電影時,安徒生的美人魚一直游進我的腦海。悲傷的情節之後,當晨曦撫照的瞬間,卻是溫柔動人的結局。人形不解世事的溫柔,化作利刃結束了故事,這樣殘忍的溫柔讓人不忍直視、也無法苛責。但是枝裕和終究沒有讓美人魚獨自化成泡沫,美人魚和王子,餘下了藏在早晨輕風裡的氣息,拂過人群、逐漸飄散。

至少他們曾有過的甜蜜,風都看見了,雖然它並不喧嚷,但總會有人聽懂風的訴說和低喃。隨著每次呼吸,他們的故事便充斥著我們。

曾幾何時,你也是得以完滿我的那微風吧?

▲World's End Girlfriend/水の線路

生命は/詩:吉野弘「生命は」より

Monday, January 11, 2010

常常,很難去說清楚季節和季節之間的分野到底在哪,總是不知不覺突然有一個感受,然後才發現,時序早已轉變。

太陽依然每天照耀著,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已不再刺人。午後的陽光不再是利刃啦,秋天的太陽總是溫和地撫觸著過往行人,稍稍消解了起風瞬間帶來的涼意。人們呆(待)在陽光下的時間開始變長了,身邊的朋友也不知何時起個個都感性了起來,偷偷地訴說著過完今天的小感觸、人生的小感動、過去的小回憶,小小地感嘆一番。

報紙上開始出現日本加拿大賞楓之旅,沒那麼多閒錢時間的,副刊也建議找個週末假日,上奧萬大感受一下秋天的氛圍。我開始想念陽金公路上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蘆葦,在秋陽裡隨風搖擺的舞姿。風吹頭擺,雙線的道路彷彿被搖曳的蘆葦遮掩剩下一線道,偶爾風大了,就往我身上又靠過來一點,稍稍碰觸,又望另一邊擺去了。

某天午後,從遠企前面經過,發現從雙塔中間流洩出來的陽光,把大樓的褐色外磚,洗得泛出一層光澤,像是在博物館櫥窗裡展示的古物一樣,似乎深藏了許多記憶或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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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中部的某個午後,三義之前的天氣總是像個陰鬱的孩子般陰陰的。但出了三義隧道的那一剎那,大片大片的陽光突然從車窗灑了進來,也不刺眼,讓人直暖到心裡去了,意外發現整車廂沒人把窗簾拉上的。行在高架橋上的列車提供了很好的視野,雲層從山側往海側的方向漸漸散去,山的那一邊,除了幾道天使沒收回去的梯子,被厚厚的雲層攏著,但橋的另一邊,廣闊的大安溪河谷卻在陽光下開心沐浴著。空氣看來有點濁,卻把這窗景包裝地更樸拙了一點,就像印象中的古老年代,總是充滿濁濁的陽光般地令人懷念。橋下稻田仍是青翠一片,我幻想著不久之後,一片又一片在風中紛飛的黃浪的景觀,一波接著一波,沒有止盡地。

立秋,是該好好地整理自己腳步的時候了。等過完一季的蟄伏,又是新的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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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寫於06年9月24日

芒花,蘆葦

褪色牛仔褲般的蔚藍天空,看起來有些蒼白。站在十分的基隆河畔,偶爾遠處火車進出站的引擎聲轟隆轟隆地迴盪在山谷裡。風吹過,白茫茫的一片芒花就開始起舞,一片蒼茫。而我心蕩神馳了。

也許是因為她長的像家鄉河邊的蘆葦吧,雖然不一樣,但又都是一片輕飄飄飛舞的。而我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蘆葦的呢?大概是我終於搞清楚蘆葦跟蘆薈不是同樣東西的那一天開始吧。

家鄉的大水溝旁,也有這樣一排蘆葦舞在河堤上,也不知道舞過一個季節後,會不會通通再看不到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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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寫於06年11月16日

Friday, January 1, 2010

年底的回憶

當兵的生活是很單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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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靜寂的台東郊區,時間通常只是讓苦悶的軍人更苦悶的東西。時間存在在哪裡呢?在手錶上?在時鐘裡?在電腦右下方顯示的小小刻度上?

當兵時,我嘗試著不靠人類所製作出來,那些提醒自己時間的事物作息。我想像古早的人類一樣,用太陽或月亮等天上星體的軌跡生活。但那不容易,因著過去這二十多年來的「文明生活」,我對這樣的能力並不熟悉。

身體會記憶我們的生活。某天,我突然驚覺,其實我已逐漸不需看時間,便大略知道現下的時刻。當然我還沒真的有能力看見太陽的角度就知道現在的時刻,我仍是依著人們活動的足跡,與它們同步。例如那些從營區外送進來的,外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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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區左方,隔著一條巷子有一個國小。國小鐘聲傳不到這裡來,但每天十點二十的「嘿~露西」健康操卻總是精神抖擻地讓在辦公或工作的我們知道,休息時間到啦。輔官會饒富興致地問:「現在小學生真的都在跳這種東西嗎?」然後又像是在說服自己地說:「好啦,也蠻輕快的。」倒是士官長有次(喝醉酒以後)跑進來大吼:「心輔兵,去叫他們關掉,放這什麼東東?」輔官說:「士官長你大吼應該比較有用喔。」然後士官長就真的跑到圍牆旁邊去吼了:「你們~~神經病~~!」

國小的後面是花東線鐵路,剛出台東站的柴油列車就像士官長的大嗓門,總讓四周為之震盪,列車開足了馬力砰砰砰砰響著一路往北,留下長長的尾音跟柴煙飄散在空中。在這裡將近十個月,每天晚上,十點多開車的11次莒光號總伴著我進入夢鄉,清晨約莫六點半的56次莒光號,則是提醒自己和學弟該去餐廳幫長官們準備早餐的最佳鬧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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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很幸運。在這裡越久,就越不覺得多苦,雖然放假的時候總還是像逃難一般地飛出去。但現在回想起來,甚至還有些許的懷念。但我懷念的是什麼呢?是規律的生活嗎?或是士官長的惡作劇跟大嗓門?

也許,我真正懷念的,是那個逐漸豁達、慢慢勇敢、開始釋放的轉變中的自己。至少對我來說,當兵的十一個月對我的意義很大,那時的我和外界的聯繫被限縮著,給我更多和自己相處的時間,我才有機會慢慢思考自己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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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再三天便過年了,這種時候能排假的多是學長,只剩幾個菜二兵留守營區,包括我。白天閒閒沒事,被抓去出了一趟公差,搬一批移交的報廢物品到某個聯勤的庫房。出發之前,只聽說要到關山,在我的想像中,它應該是一個位於小鎮旁,類似我們這小小營區的小庫房。

早上十點左右,我們把物品上了大卡,負責押貨的科員嘰嘰呱呱說了一大堆早已說爛的注意事項,才放人準備出發。

車隊一路以約60公里的速度,沿著縱谷公路往北開,雖然是早已看過的景色,再次呈現在我眼前時,仍是滿滿地感動。過了鹿野、稻葉一帶的山路,公路向右一個急彎,廣闊的縱谷平原就在眼前展開,公路的兩邊,一邊是高聳的中央山脈,一邊是神秘的海岸山脈。車過一座大橋,亂石紛程的溪流從高大的峽谷中穿流而過,讓這個純樸的平原平添許多壯闊之美。因為前一晚的夜班,我在這美景中,隨著搖晃的車隊,緩緩地進入夢鄉。

等我被溫暖的陽光搖醒時,車隊行駛在一條窄小的公路上,右邊是深深的溪谷,陽光從雲端灑落而下,四周一片透明玻璃般清亮,連空氣都點綴著純淨的味道。

這是伴著新武呂溪的南橫,我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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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的山路上有幾個村落間雜著。村落裡家家戶戶多半擁有一個廣場,上面曬著我叫不出名字的作物,可能是些穀物,也可能是些蔬菜,暗紅色和澄黃色亂紛紛地鋪在廣場上,在金色的陽光下閃耀,或是我以為它們在閃耀。總之,是幅豐收的圖案。每個廣場上或多或少皆散坐著幾個老人家,或閒聊、或看著孫兒們玩耍,對於我們一大列浩浩蕩蕩的車隊似乎並不感興趣,只瞇著眼欣賞從眼前走過的山下世界。

車隊開進了一個很小的部落,新武。座落在溪水轉彎的沖積平地上,在一片峻嶺之中。部落的入口是一個社區籃球場,場上沒有嬉戲的人群,只有一顆籃球跟一輛腳踏車靜靜地在遮雨棚下躲著陽光。穿過部落裏的小路,我們這些大卡是不合腳的鞋,在逼近馬路的房屋間踏步,看來有些許侷促的尷尬。

到達營區口,營區守衛看來卻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般地狀況外。經過一番協調,才知道原來營區裡的大頭們都下山去啦,沒人可以監管我們的卸貨,不知是緊急事件或是之前沒有商量好,總之我們在這裡賺到了好幾個小時的冬日陽光以及清澈的山間微風。停在廣場上,原本看來帶著肅殺之氣的軍卡,也在這樣的氛圍裡慵懶起來。

我跟其他學長學弟一起坐在軍卡邊,吃飯閒聊、看老鷹在山中盤旋。也許是受到氣氛的影響,不知道誰起頭的,我們分享起每個人的獨特旅程和私房景點。那是屬於自己的私有領域,是無論哪個時刻,都存在在心中的一段小小的慰藉。雖然也許那其實是一個眾所周知的景點,但在我們自己的心裡,卻都是一段獨一無二、有特殊療效的回憶。

接近傍晚的時候,我們把貨卸下,披著滿山的星光踏上了歸途。爾後在我的心裡,便一直保有一塊屬於這個午後南橫的空間,在心情煩躁的時候,只要想起不斷盤旋的那隻老鷹,就彷彿回到那個有著陽光和微風的時刻,看到那個懵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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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退伍後一直很想去走一趟南橫,但卻一直撥不出時間。如今,南橫的美景已被颱風吞噬。受傷的山嶺,傷口何時才會癒合呢?抑或是如我那些永遠不會再回來的歲月,只能在相片的提醒中,找回過往那偶然卻永恆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