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April 27, 2009

往河口的道路

一陣夏日午後的暴雷雨過後,騎著時速30的摩托車,沿著大溝晃晃晃地往河口那邊,去看海。

沿著河岸的道路正在拓寬,許是因為沒經費,工程有一搭沒一搭,東圍一圈西挖一塊的,做了不知幾年了也依然是這付德性,這會怪手挖土機都還靠在路旁田邊打盹,成了麻雀的遊樂場。

身後,沿著山稜線的天空依舊烏雲密佈,黑的像是要壓死人似的。前方卻是一片清朗,午後四點的陽光從雲間灑出來,在路上積成了一片亮晃晃的水窪。

大部分時候,夏日午後的陽光總伴著熱烈鼓譟的蟬鳴,往路上望去,彷彿所有事物都在蒸籠裡燒呀燒的,被煙霧蒸的朦朦朧朧地。但一陣雨後,彷彿卸下了臉上過多殘妝的熟女一般,散發出清亮的氣味,卻又不是如早晨的少女那種純淨無暇的,而是經過歷練,帶了些更多的自信的亮麗。

西濱快速道路經過河口,蓋起了一座很高的拱形高架橋,幾次開車從橋上經過,像是往湛藍的晴空飛去一般。從橋下向上看,卻像是一張風景畫,從中間被割裂開來。公路上車來車往,並沒影響到橋下滯留的時間。海口的土地種不了什麼東西,曾有過的漁塭也因為地層下陷而封了,只剩下池底一塊塊乾裂的爛泥。四周唯一顯得生機盎然的東西,大概只有肆意進駐的雜草了吧,鋪天蓋地的攻城掠地,張牙舞爪地狂歡著。幾隻白鷺鷥四處逛著,今天的收穫如何呢?

十幾年前,這片海邊的風景就跟西南部沿海許多地方一樣,蚵架在海中一列列整整齊齊地排著,包著花花頭巾的婦女乘著膠筏出海採蚵去,與剩下餘暉的夕陽融合在一起。後來,人們實現了精衛的願望,在這裡填出一塊塊陸地,乘著膠筏的婦女不再出海,走進了工廠。漁網廢棄了,蚵架頹圮,就像那餘暉夕陽一般,除了因為金融風暴而停擺的填海工程,甚麼也沒有剩下。

河口似乎即將就這樣永遠停滯,被時間遺忘,直到電力公司在海邊豎立起一根根大風車。旋轉不停的風車,就好似不會停止的時鐘,不斷提醒著,時間不會真正停止,在我們都沒有注意的時候,它仍是一直向前進的。

白鷺鷥不管這麼多,無論這海口成什麼樣子,漁村蓋了工廠、膠筏變成貨櫃車、也許是高架橋劃破了原本的一片蔚藍、或者有拔高而起的一根根風車,她們始終聚在這畫中的一角,尋覓著能讓她們飽餐一頓的佳餚。

熄了引擎,一方天地裡只剩下不遠處一排排大風車轉動的聲音,以及偶爾間雜的大貨車經過的轟轟聲。三片白白的葉子高高地掛在柱子上,沿著海岸一字排開站在那裡,映著陽光烏嚕烏嚕烏嚕地響著,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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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寫於06年8月21日。

今年夏天又去了幾次河口。如今大溝邊的道路早已通車,但除了高架橋上的大車小車,河口的時間彷彿仍然停在那個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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